故事夫妻对拜被人打断,女子逼问她为什么冒
2022/12/25 来源:不详河北白癜风医院 http://m.39.net/disease/a_9093555.html
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(一)
偌大的庭院里人人忙得热火朝天,丫头婆子穿戴一新,往来奔忙。
顾氏乃是江南望族,朝代更迭却依然屹立不倒,代代有人出仕。到了这一代,虽然朝中无人,可是当今圣上的宠妃,便是出自顾家嫡支。这位顾贵妃,也便是今日新郎官的嫡亲姑母。这不,还特从宫中赏下东西来以庆贺婚礼。
门阀望族,内里早已连成一气。谁家的嫡长子娶了谁家的三小姐,谁家的长女又许嫁了谁家的嫡次子,彼此之间早就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了。万一哪天犯了点什么事,引起了雷霆之怒,也能早早获知消息早早准备。
譬如说今天的婚礼。新郎便是顾氏这一脉的嫡子,新娘便是凭借军功起家的新贵,燕家的六小姐。这位燕家六小姐,上面原有五个哥哥,有四个,都已经战死沙场了。而现在执掌家业的燕五少,却是弃武从文,积极改换门庭。更是要将嫡亲妹子嫁往江南顾氏,彼此引为助力。
结亲时,顾家看中的是燕五爷的实权;燕家看中的则是顾家的这份清贵。换句话说,不过各取所需而已。
顾明昭一袭红衣,长身玉立,一双桃花眼不知道勾了多少女子的芳心去。外面天色已暗,红灯笼已经亮起,马上便是吉时,今日能来顾家赴宴的皆是江南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,不乏家族的年轻一代。虽然心里瞧燕家这种凭借军功起家的泥腿子不起,但是依然对这燕六小姐免不了好奇。毕竟燕六小姐的妆奁,被护送来时,可是摆了满满数条街,丰厚的让人咋舌!那摆出来的厚厚一沓房契地契、那些悬挂摆件、头面首饰,让多少江南世家小姐自愧不如。燕五爷金子银子陪嫁过来的妹妹,也不知道是何模样。
吉时已到,一时间鼓乐大作。新娘被簇拥着出来。石榴红宽袍缎袍,并同色长裙,隐绣着鸳鸯莲花。大红富贵牡丹头面挡住容貌,只那身段婀娜,步伐轻盈,想来也是个美人儿。
早有小丫头摆好拜垫,耳听着赞礼官喊道:
一拜天地!拜!起!
二拜高堂!拜!起!
夫妻对——赞礼官的长音被一声娇喝打断!“且慢!”
宾客脸上已经带上疑色,纷纷向门口看去,好一对般配的男女!一男一女正立于门边,男子眉目俊朗,神色温和;女子一身黄衣,娇俏可爱。
那黄衣女子自顾自的上前,一把扯下新娘子的盖头来!满座哗然!莫非要上演二女争一夫的戏码?随即便被新娘子的美貌所吸引了视线,好个娇滴滴的美人,一双美目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黄衣女子,却丝毫不见惊慌之色。
那黄衣女子粲然一笑,正露出小小虎牙,她伸手摸了摸新娘子的脸颊,“真滑,怎么,让我捉个现行倒一点也不害怕呢。”又伸手拽下新娘子腰间的玉佩,随手把玩着,“这位姐姐是何人,为何要冒充燕家小姐?”
众人皆知,今日的新娘便是燕家小姐。为何这黄衣女子却说,新娘乃是冒充。
这话,要从数月前说起。
(二)
“六小姐,五少爷说了,您要是不答应,从今往后,就不准出房门一步。”说话的钟叔,将食盒放下便迅速撤了出去,随即又将房门重重一锁。钟叔是她爹生前的下属,那时候才三十几岁,又接连服侍了几个哥哥,如今已成了五哥的贴身心腹。
半晌,有人应答,“去告诉我五哥,不出去就不出去,反正我不去联姻。五哥有本事,那就自己去好了!”钟叔一扬手,身边数个小厮会意,拿着宽大木条便要封窗。等几个窗户统统封完,又指派了个小厮顺着梯子将气窗封死。
屋里的光线很快就暗淡了下来,哪怕这个时辰正值中午。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,门被从里面敲响,“钟叔,何苦做的这么绝,放我去见五哥,我们再谈便是。”
燕平乐气急,将她用软绳绑了双手是什么意思?钟叔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表情,“六小姐,为了防止您再偷跑出府,属下只好如此,少爷也是允了的。”燕平乐瘪瘪嘴,任钟叔牵了朝着书房走去。
“五哥。”燕平乐挤上前去,将被捆着的双手大喇喇地伸到燕家五少的眼皮底下,撒娇道,“手腕疼,帮我打开吧。”
岂料她五哥看着书丝毫不为所动,“你可想好了,没想好就再回你房间想两天。”想想连气窗都被封上的房间,燕平乐打个寒噤,急忙摇头。“五哥,你就真这样把我嫁出去?我一走,燕家除了你哪里还有别人。”
“荒唐!平乐,燕府不能留你一辈子。”他目光幽深,停在妹妹脸上一瞬,声音还是软了下来,“你放心,我既然要你嫁过去,就会给你安排妥贴。你的嫁妆我都备好了,定不能让人小瞧了你。家里还有什么喜欢的,一并拿过去便是。”
他给妹妹选的人家,是江南顾氏。顾家清贵,门生故旧比比皆是。他要的就是没有实权、却有个好名声的人家,没有实权,便能远离风浪中心;名声清贵,便能摆脱殃及池鱼。一旦燕家出事,顾家出于名声考虑,也不能休弃平乐。而平乐,凭着自己给她准备的嫁妆,也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生。
他伸手解开软绳,微微叹气,“平乐,你平时任性就罢了,这次就听五哥的。五哥发过誓,绝对不会让你受苦的。”燕平乐心一软,她最怕看见五哥皱眉叹气。
父母早就战死,是哥哥们把她看大的。五哥只比她大三岁,和她最亲。只是她十岁那年,三哥四哥一同战死,五哥便被迫担起家业。是她哭着喊着不让五哥去打仗的,她好怕,五哥这一去,会像前面几个哥哥一样一去不回。五哥也就真依了她,从此改换门庭,弃文从武。自古,文官不爱财,武将不怕死才是正道。她知道,五哥因此,招致了不少同僚的嘲笑。
平乐伸手替哥哥抚平皱着的眉头,顿了一顿,“五哥,我嫁就是了。”
话刚说完,便想打自己一巴掌,怎么就同意了呢。
只是话已出口,覆水难收。燕五少爷的眉头迅速舒展开,“你的嫁妆我已让人收拾过去,收拾收拾这几日你便动身吧。”
平乐背过身去不再说话。
(三)
是夜,燕府祠堂内,数排蜡烛将祠堂映得亮如白昼,灵位上的名字清晰可见。有人长跪于蒲团之上。
“父母哥哥们泉下有知,请庇佑平乐此生顺遂无忧。如今朝中风起云涌,正是我燕家的好时机。”
“请恕儿子不能遵从家训,日后之事,颇多凶险。我已安顿好平乐余生,决心奋力一搏。若事成,燕家从此鼎盛;事败,燕家便断送在我手里,黄泉之下再向列祖列宗请罪。”
蜡烛忽闪下,燕五少爷的眼神格外坚毅。
而这边,燕平乐边剥着金桔,边数着钟叔呈给她的嫁妆单子。“钟叔,我五哥是不是弄错了,为什么这些东西都给我了。”她指着单子上那黄花梨木白玉兰大屏风问道。“少爷说了,这些摆设都是要给小姐您充门面的,好让别人不敢小瞧你。”燕平乐捂捂心口,那也太多了吧,这么多都带到人家家里,多可惜。又一一摘了几个要紧的,“钟叔,这些都运过去了吗,跟五哥说,这几个都给我留在府里吧。可别一股脑的都带过去,万一让人给我贪了呢?”
钟叔正色,“小姐放心,除了这些明面上的陪嫁之外,少爷给您准备的陪房,都是身上有功夫的,您只管放心嫁便是。”平乐以手托腮,怏怏不乐。钟叔看着,心里隐隐担心。小姐也是他看着长大,又被少爷护的太好,这山高水长的,也没个看顾。
她扬起脸,“五哥会来看我的吧?”钟叔还没来的及回答,燕五少爷便推门进来。“钟叔,辛苦你了。时辰不早了,你下去休息罢。”很快,房间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。
平乐站起身来为哥哥倒了杯茶,半晌,听见他道,“平乐,你可曾觉得委屈?”从头到尾,他都没有问过妹妹的意思,联系顾家,定下姻缘,都不曾和妹妹通过气。只是一切尘埃落定,才告诉她,要将她许配给江南顾氏。平乐摇摇头,“五哥,我知道你肯定是为我好,可是我不想去江南,更不想嫁人。”
“平乐,五哥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。人这一生,很多事,不是想不想,而是能不能。”
他看着妹妹,眼里宠溺,“我妹妹这么讨人喜欢,到哪里去都可以活的很好的。”五哥一定会帮你把障碍扫平,让你无后顾之忧。
不知道兄妹又谈了些什么,第二天,燕平乐便已动身前往江南。
(四)
妹妹离去的第二天,自燕府就发出去几只信鸽。
燕平乐躺在马车内,闭着眼睛,随着马车轻微的颤动险些要睡着。偶尔兴致来时,她也会掀开车帘往外看看,果然——什么也没有。什么好玩的事也没发生。这种时候,总是格外想念家里啊。她选了块绿豆糕嚼着,从前面探出头去,“张伯,可不可以让我来驾车,我在后面好无聊啊。”
张伯憨厚一笑,“小姐,这段路不太好走,恐怕您应付不来,等到了平缓地带再让您试试。”后面有人策马上来,“小姐有何事?”平乐垂头丧气,“没什么事了。”又默默退进马车。马车身后跟了十余人,全都是五哥用来保护她安全的。当然,还有一个用途,便是用来监视她的。
从燕家出来的第二天,她就想反悔偷跑,刚跳下马车就被逮个正着。刚刚领头那人小声叮嘱张伯,“仔细驾车,少说话,务必安全将小姐送到才是。”张伯急忙称是,自此平乐与他搭话,十句仅敢答一句。
又行了一天,伸手不见五指时方停车休息。燕平乐坐在草地上,仰头喝了一大口水。天幕上一点光也没有,十几个护卫零星散落在她周围,张伯正拿了瓜果喂马吃,言语亲昵,“看小姐对你多好,将这些赏给你吃,你明天可得多加把劲才是。”她看的动容,张伯无儿无女,一生都在燕家驾车,马儿就是他的伴儿。
却听最外围的那人忽然打了个怪异的呼哨,平乐立刻警觉起来,有危险!所有的护卫迅速向中间靠拢,形成两层的包围圈将她护在中间。张伯也扔掉瓜果从马车下摸出两把钢刀斜护在胸前。平乐屏住呼吸,随着包围圈一起向马车靠拢。
只觉剑光一闪,兵刃格挡声就清晰传来。有大批黑衣人正从各个方向扑向他们,包围圈的最外层护卫已经开始与他们厮杀起来,剩下的护着她紧急撤退。
“小姐上马!”
“那你们呢?”她额上渗出汗珠,刚刚来的这些人,都是冲着她来的,招招下的都是杀手。
没人答话,只是狠狠抽了下马臀。马儿吃痛,载着她向前疾奔。而他们,又转身回去厮杀。燕风十二骑,同进同退,对付一个人是十二个人,对付一百个人也是十二个人。
他们厮杀了整整一夜,东方现出鱼肚白时,才划开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喉咙。昨夜栖息之地已经满是尸体,他们自己也是疲惫不堪。张伯上了年纪,这场混战让他受了不少的罪。他捂着胸口,“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,快去追是正经。”他们这头顺着蹄印前来寻找。
而燕平乐这边,却是意外迭生。
她伏在马上跑了一夜,中间乱道横生,枯木巨石更是比比皆是,道路崎岖难行。马儿受惊之后只管向前飞奔,那长得高些的荆棘甚至将衣服勾破。好不容易从岔道上走了出来,地上竟然出现了绊马索!
她顺势滚到地上,卸去大半冲击力量。脸上也擦出几道血痕,却不敢放松大意。她半蹲在地上,手扶上金络腰带。
迅速抬手,她未回头,却有匕首带着破风之声向后激射——
叮当一生,匕首被打落在地。燕平乐心一紧,便听身后有人怒声叱道,“无冤无仇,为何暗箭伤人。”
转过头来,是一位白衣公子和青衣小童。此刻这小童正恶狠狠地瞪着她。她站起身来,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了形势。她冲青衣小童连声道歉,“误会误会,幸好小哥武功高超,将匕首击落,否则真是要出大事了。”见她拾起匕首,小童不客气地讥讽道,“黄金匕首,姑娘怕什么,伤了人拿这把匕首抵也够了。”
“真是倒霉,这是什么破地方,地上这么多绊马索,还有人蹲这抽冷子暗箭伤人!”
那白衣公子低声道,“未必是成心,我们还是走吧。”燕平乐看他一眼,容貌出众不足为奇,这素养倒是不错。有一副好皮囊者,通常脾气不好,这公子倒是很好说话。那小童瞅见她目光,怒气更甚,急冲冲地将白衣公子挡在身后,“姑娘盯着我家公子做什么?”
“元宝,别说了,走罢。”白衣公子的目光始终是向下沉的,不曾和她对视。现在,燕平乐才确认了,这个青衣小童口中的公子,怕是有目盲之症。
真有趣,公子目盲,下人脾气又大。她顿时忘了自己昨夜被人袭击的处境,贪玩的脾气立刻上来了。想也不想,立刻哎呦一声倒在地上,小脸皱成一团,黄金匕首被她用个巧劲摔在白衣公子脚边。那公子果然问道,“元宝,出什么事了?”
燕平乐捂着心口,下唇死死咬住,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。小童也有点慌神,看她情状不像是装的。小童走到她身边,用脚踢踢她,“喂,你没死吧。”燕平乐心里骂了他两句,面上做出虚弱状,“不打紧的,从小就有的毛病了。刚刚是误会一场,实在是对不住。”
那公子走上前来,慢慢蹲下身子,“此处荒野难行,姑娘身体不好,若是信得过我们,不妨同行一段。”
信得过信得过!见她要就着白衣公子的手站起来,小童急忙上前,“公子让我来。”用尽吃奶的劲将她硬生生地拖起来。
“不知姑娘怎会孤身一人在此?”
“实在是说来话长,我自小父母双亡,顶上唯有一哥哥。哥哥迎了新嫂子进门,竟然换了个人一样,急匆匆地要让我回去。”
“想是为了克扣父母给我留下的那笔嫁妆,黑了心的嫂子给我安排的仆人竟然全是不懂功夫的。昨夜遇上山贼劫道,幸有一老仆拼死护送我上马。走了一夜,才走到这,又被绊马索绊倒。心下害怕,才会以为两位是坏人。”
那小童狐疑地盯着她,想从她身上发现些端倪。可是燕平乐是谁,她自小就以骗神骗鬼为乐。这说谎话的真谛啊,就是大事上扯谎,越是细节上越要绘声绘色,力求真实。
“我姓燕,燕平乐。不知二位如何称呼?”
那公子微微一笑,“沈奕。”他又虚指了下青衣小童,“这是我的书童,元宝。”
转眼间已是正午,三人进入一旁树林里躲避炽热阳光。待凉快点再行出发。而燕家这边,书房密道里的燕五少爷打了数个喷嚏。
旁边人放下手中图册,关切问道,“可是着凉了?”
他摇摇头,想起了几日前离家的妹妹,嘴角勾起,“多谢三殿下关心。怕是舍妹背后正编排我呢。”
(五)
沈奕这边,走了一个下午终于走出了这片区域。燕平乐动作灵活,时不时地帮他踢开面前细碎石头,元宝倒是因此不再对她横眉冷对。
他们走到镇上时,已是夜色深沉。只好先在客栈住下,燕平乐吩咐了热水梳洗。又撸下手腕上金镯递给小二,吩咐他用这镯子去帮她换几身男装来并换点碎银子。此处交通便利,来往客商无数。小二一看便知这金镯成色上好,自然乐得去办。
元宝面色凝重,“公子,你看这个女人,是不是那边派来的?”
沈奕微微皱眉,慢慢应道,“应该不像。”
“公子,还是小心点好。这女人出现地莫名奇妙,她扔过来的那把匕首黄金所造,尖上却是精钢所制,锋利无比。她脚上的那双靴子的皮料,和三皇子转送您的一模一样,能避水火,刀剑不伤。”
“要不要——”元宝做了个手势。
沈奕沉吟了下,黑眸望元宝一眼。白天的目盲竟然是装出来的,“暂且不必,若真是二哥那边派来的,反而打草惊蛇。皮料也有可能是从三哥手里得来的,是敌是友,不好轻易判断。”
他微微一顿,低声说道,“她很可爱,不是吗?”长路漫漫,带着她一起绕圈子,应该也就没那么无聊了吧。站起身来,向外走去,身后元宝急唤,“公子去哪?”
慢慢吐出两个字,“隔壁。”
听见门响,燕平乐从床上蹦起开门,她性子爱玩,早就觉得无聊了。
她身上穿着小二给她买来的男装,虽然宽大一点,却也正方便她行动。沈奕正静静站在她门外,被明亮的月色淡淡一层笼在身上,身影有些朦胧。她绽开笑容,正露出虎牙,独有一份娇憨可爱。“沈大哥。”
沈奕冲她笑笑,惹得燕平乐暗叹白璧微瑕。他目光下沉,抬脚跨过门槛,摆手拒绝了她的搀扶,慢慢走到桌前坐定。
燕平乐又看他一眼,突然凑到他眼前做个鬼脸,见他面无异色。又将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,并无什么异样。
“燕姑娘是要到哪去?”他一开口,吓得她急忙缩回手,想到他看不见,心下稍定。“苏杭一带,听说人间天堂。沈大哥呢?”家里肯定以为自己不会向江南一带去,她偏要反其道行之。
“本就出门游历,苏杭一带,但去无妨。”
“燕姑娘是不是长得很美?”
美?燕平乐一愣,想起他目不能视,笑道,“说自己美是不是有王婆卖瓜的嫌疑?我五哥说了,人生在世,不过都只一副皮囊而已。”
“想来说出这话之人,品性定不一般。”
燕平乐眉眼弯弯,“五哥可厉害了,他——”,她停下,恨不得咬掉舌头。差点露馅,刚刚说的话,实在是与她白天告诉他们的家中哥哥的形象太不符合。
她喝口水润润嗓子,声音低落,“只可惜哥哥娶了嫂子,就换了个人似的。”她只当沈奕眼盲看不见,声音虽然沮丧,面上却还是笑吟吟的。
两人又聊了会,直到平乐稍带困意,方才作罢。沈奕回到房间,元宝为他关好门。他面上带出几分笑意。元宝了然,“少爷可是知道什么了?”
“她说的话,不全是真的,也不全是假的。父母双亡唯一哥哥是真的,哥哥娶了嫂子是假的。刚刚我与她交谈中,她说了五哥两字。也就是说她哥哥行五。她一看便是自小娇养着的,方圆千里内,数得着的有几家。又恰恰姓燕,你说有几个燕家,能养出这样的女儿?”
“为着三哥替他遮掩水利之事,太子把从西域得来的皮子全给了三哥。三哥与我交好,让人制成了靴子送我这来。可是据我所知,燕家前面四个男丁纷纷战死,老五可是弃武从文,改换门庭。私底下,怕是早就成了三哥的心腹。三哥把剩下的皮子给了他也不是不可能。而燕家老五,不就恰好有个妹妹?再转送自己的妹妹,更不稀奇。”
沈奕眸光一闪,“元宝,你拿着我的令牌,现在便去我三哥那里走趟,然后将消息传给我。如果真是燕家老五的妹妹,那就暂且留着。如果真是二哥那里派来的探子。那就——”,他云淡风轻,“杀了。”
“公子也要小心为上。”元宝领命,随即小心地闪出门,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去。
(六)
燕风十二骑依次排开,并不敢多说一句话。燕五少爷脸上是隐忍的怒气,指节攥得发白,“可查明身份了?”派了武功最高的燕风十二骑,都没能护住一个平乐,看来背后之人果然下了死手。
圣上年迈,太子昏庸无能,两废两立早已失去民心。剩下的两股相争势力便是二皇子与三皇子,燕家可以不站队,无功无过。但是如果支持的那位,得登大宝,拥立之功,便能让燕家走向辉煌。他选择了三皇子,二皇子早就看上了燕家背后的军中人脉还有燕家的银钱。燕家巨富,不为人知。燕家贫民出身,不比那些何不食肉糜之人,深深知道钱财的重要性。士兵要发赏、上级要贿赂、还要对士兵进行补贴——兵部发下来的弓箭,许多易折;发下来的棉衣,当中竟是破纸与废棉絮。燕家的钱财来路还算正当,只是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边疆盐引。
不知道二皇子从何得知,已经屡次派人在盐引上动手脚,这次竟然将主意达到了平乐身上。燕五少爷眼里透出杀意,戾气充斥周身。“再派人找,一个活人,还能不见了成?找!”
平乐悠悠醒来,昨夜和衣而睡,棉被全被她用来铺床,仍是觉得硌得慌。正待下楼觅食,便听见沈奕在外唤她。她慢腾腾地打开门,却见沈奕已经收拾好了,一派清朗。只是背了个包袱,而这包袱原本是在元宝身上背着的。
“元宝呢?”她不解,元宝一看便是个忠仆,怎么可能让少爷背包。“他,好像离家出走了。”沈奕微微一笑。
离家出走,这书童脾气真够大。她心里暗想,也多亏了主子好脾气。她想起了护送她的燕风十二骑,五哥找不见她,不会将气撒在他们身上吧。不会不会,她摇了摇头,五哥肯定会查出来是谁想要她命的,才不会无端迁怒别人。
“你在这里不要动,我去收拾收拾东西。”房门打开着,专心打包衣服的平乐并未察觉到身后审视的目光:看来是刚醒没多久,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挽起,长长的散落下来直抵腰间,穿着略大的男装,神色认真,别有一番动人风韵。
平乐急急绑好头发,“我们走吧。”她有意放慢脚步,比乌龟踱步也快不了多少。终是沈奕忍不住了,“燕姑娘,你不必迁就我的。我自幼失明,早已习惯。”
走出几步,她却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。“我们,要骑马走吗?”他转过身子面对着她,“本来是和元宝共乘一骑,可是现在……”平乐眼中焕发光彩,“那我们可以一起骑马了?”
沈奕虽然假装眼盲,但是怎会看不见她脸上神色。共乘一骑这么值得她高兴?他并不知道,她五哥管的极严,从不让她单独骑马,所以她的马术极差。就连最基本的控制马的方向都有问题,所以当经过荆棘丛时,她甚至都无法躲避,只好硬生生地挨着。此刻听到有人和她一起骑马,只顾得兴奋,完全忽略了沈奕目前是以盲人身份存在的。
“你先上!”买好干粮后,她敲定一匹看着比较温顺的黑马,“你坐在前面!”旁边那卖马的吃惊得嘴都合不拢,将沈奕扶上马,燕平乐动作倒是很干净利落。燕平乐一夹马肚,倒是像模像样,“驾!”
马儿开始奔跑了起来,共乘一骑,免不了肌肤之亲。沈奕个子比她高出不少,燕平乐又需伸长双臂攥紧缰绳,他此刻硬生生地窝在她怀里,自然是怎么动都觉得不对劲。但是别无他法,只好硬撑。头一次,他这么后悔当时假装目盲。
清晨出发,燕平乐难得独身在外,自然是好兴致。除了中间沈奕还是忍不住开口要求换位置,二人竟然在马上待了一天。燕平乐好兴致的结果,便是二人错过打尖住店的时机,又被一场大雨浇了个透心凉。
(七)
沈奕坐在山洞深处,面前是正熊熊燃着的火堆。燕平乐脸上两道灰黑,笑的却开心,正沉浸在自己把火升起来的幸福里不能自拔。竟然又找了几根稍粗的长枯枝,用腰带缠了缠,搭了个小小的架子。虽然这架子看起来并不牢固。她散开头发,又将湿漉漉的外衫脱下放在火把上烘烤着,只着里衣。想起衣服同样湿透的沈奕,终于起了点愧疚之心,毕竟是她拒绝了沈奕说的二人稍作休息再行赶路的提议。
“沈大哥,你要不要把衣服给我,我帮你烤烤。”
他摇摇头,“燕姑娘可是将自己衣服烘烤了?男女有别,实在是不方便。”衣服被雨淋湿,黏在身上的确很难受。见他拒绝,燕平乐只道,“怕什么,里面不还有一件吗?”见他仍然摇头,也不再劝。“沈大哥,那我先睡啦。”
在火堆另一侧铺好包袱,又往火堆里添几块柴,她自顾自的睡去。不多时,便传来平稳而又均匀的呼吸声。沈奕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,她倒是睡得香甜。细瓷般的小脸上灰痕格外醒目,他终是忍不住,伸手替她揩去。察觉到触碰,燕平乐于睡梦中皱了皱眉,最终嘟哝几声。沈奕看的好笑,伸手捏住她鼻子,见她被迫张开嘴唇呼吸更觉趣味。她一夜好眠,他却一夜未睡。而一夜未睡的,除了沈奕,还有旁人。
接到三皇子的通知,燕五少爷心里的担忧更是加重了一层。好好地,妹妹怎么和九皇子搅和在一起。九皇子生母早逝,仅与三皇子交好,与他们燕家一向没什么瓜葛,又怎么会与平乐生出这些纠缠。那顾家这边……他眼神一挑,只好出此下策。
燕平乐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,时不时拽拽道旁的柳枝。一路南下,所见风情与北方截然不同。一个马术不精、一个眼不能视,再加上二人结伴同行不断出篓子——要么就是天降大雨,要么就是遇见卖身葬父,险些又被山贼打劫。本来半个多月的行程,他们已经行了快两个月。所幸不出三天,便可到扬州。
燕平乐早已与沈奕厮混熟,此刻正兴冲冲地跟沈奕建议去吃遍扬州美食,再找几个姑娘奏些小曲。要不是顾着他眼盲不能视物,怕是还要领着沈奕去画舫里看看姑娘。心里想着,面上就带出了点遗憾之色,一切皆被沈奕收入眼底。只可怜沈奕这半月来还要装出不能视物的样子,实在是辛苦极了。
沈奕也很好奇燕家到底是怎么养姑娘的。初见时她蹲在地上不回身而射出匕首,这一手惊艳极了。可是他也发现,燕家虽然是军功起家,但是教出来的姑娘竟然只会这一招,据说还是从小练到大的。能吃、贪玩,真是苦了燕家老五,撑起家业不算,还得顾着这个妹妹。一看便知,她肯定没少给家里惹麻烦。脑子里迅速过了一个念头,燕家老五要是看谁不顺眼,便将妹子嫁给谁。保证闹得家里成天热热闹闹、鸡飞狗跳,顾不得与他作对。
她虽然能玩能闹,却是出人意料得讨人喜欢。沈奕早就自动忽略当初自己告诉元宝的,如果真是二哥派来的人,便杀了的话。心底某个角落也禁不住庆幸下,还好没有轻举妄动,直接下杀手。
一进扬州,便感受了热闹的人气儿。市井之间熙熙攘攘,吆喝声、嬉闹声不绝于耳。燕平乐从马上下来,东看看西望望,像足了从山里进城的人。她一手牵着马,一看见有杂耍艺人当街卖艺,便要去看。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拉住沈奕,她的手心细腻,仅攥住他的小指和无名指,沈奕心里不由一动。
那杂耍队伍行走江湖,也是一身好本事。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在高柱之上,以脚接住同伴扔过来的碗,脚上用力再将碗顶到头顶上。一阵风吹过,那高柱又细,便在风中颤了起来。围观的人们大声叫好之余,也不免为她捏一把汗。沈奕他们过来看热闹时,小姑娘头顶上的碗已经垒得老高。越高,越容易演砸。
又一阵大风,小姑娘开始左右大摆。同伴又在此时抛出一个碗,新的还没接到,旧的随着她的动作呼啦啦地往外摔,正冲着燕平乐的方向砸来。此时燕平乐正低着头要从衣服里摸些散碎银子出来打赏,找了半圈没找到,刚要开口和沈奕讨要,后腰便被人用力一推,摔在地上。那碗稀里哗啦砸个粉碎,正落在刚刚燕平乐站立地方。回过神来时,沈奕已经过来了,他蹲下身子,提起她胳膊,“可是摔疼了?”
变故来的太快,燕平乐竟有些回不过神来。迎着沈奕的目光,她声音犹疑,“你能看见?你骗我?”沈奕一怔,才要说些什么。便见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扭头就走,连马都顾不得牵。上当受骗,奇耻大辱!想起这一个月来被他骗得团团转,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生气。她生起气来,步子走得极快。走着走着突然回头,想着沈奕眼睛看不见,然后又想起自己被骗,更加生气。
(八)
走着走着,路边小吃的香气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钻。她干脆坐下,一边吃一边生气。吃着吃着却突然不生气了,自小只有她骗人,什么时候人骗她?要是五哥知道了,还不得笑掉大牙。她拍拍手,又向身后看去。果然,沈奕便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。
“怎么又不生气了?”
她歪着头看着不瞎的沈奕,恶狠狠地冲他做了个鬼脸。摆摆手,“算了,你骗了我,可是我也不是没骗你,权当扯平了。”沈奕敛唇一笑,光风霁月,“那我们现在去哪?”去哪?她转转眼珠,“既然没瞎,那就随着本姑娘去喝花酒去!”
燕五少爷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手中那叠厚厚的纸,重重地拍在桌上,旁边的三皇子都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唬了一跳。去青楼?我好好的妹子怎么会去青楼,定是被九皇子那个不着调的带着去的。
“二皇子那边可还有什么新动静?”三皇子有意撇开话题,以免被迁怒。
“再让他风光几天。后天大朝,便会有人弹劾殿下,殿下只管韬光养晦便是。没了我们,他想把太子从位子上扯下来也不太容易。”他一停,“我要亲自前往江南,参加平乐的婚礼,殿下先暂避二皇子锋芒。”
“你妹妹不是和九皇弟在扬州?”难道他要亲自去扬州将妹妹带回去成亲?
“不,不去扬州,去顾家所在的苏州。”他笃定。只要在江南一带传出顾家成亲的消息,以平乐的性子,一定会去看是谁在充当她的身份,只需要坐着等就是了。
不过在扬州玩了几日,便听说了江南顾氏嫡长子顾明昭迎娶燕家女的消息。平乐托着腮,思索着。自己还在这呢,那是谁去嫁人?越想越好奇,越想心里越痒痒,竟然非去不可了。沈奕早知道她身份,有意逗她,“为何要去?”
她正色,“因为我要看看谁替我成亲。”沈奕挑眉,他倒是没想到她答得这么干脆。“之前我的确骗了你,我五哥对我很好,家里也没什么恶嫂嫂。本来是要去江南嫁人,订下的人家,便是顾家。只是路上出了点事,和家里失散了。我就趁机偷溜,然后就遇上你了。”
屋内安静了下来,燕平乐看着他,目光澄澈。
“那你,可要去顾家成亲?”
她慢慢摇头,神色认真,“玩也玩够了,五哥给我了好多嫁妆,我不能放那里不管。还有,五哥说了,他肯定会去的,我惦记我五哥了。”
“那你五哥,要是硬要你嫁,你会嫁吗?”她又摇摇头,“五哥疼了我这么久,万一不嫁,顾家肯定会迁怒我五哥的。”她一早知道,嫁是肯定得嫁的。
心里还是怅然起来,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。“我来处理,绝对不会让顾家迁怒。你要是不想嫁,就不用嫁。”
啊?她眼睛瞪得溜圆,“其实顾家也没什么不好,我五哥说了,顾明昭生的好,门庭清贵,我嫁过去肯定不会——”
她被用力拽起,正跌入沈奕怀抱。下一刻他的唇便吻了上来,正好堵住她未说完的这句话,燕平乐脑子里好像有根线轰然断开!
沈奕放开她,“若是要嫁,嫁我好了。我随你一起去苏州,亲自向你哥提亲。”他诱哄着,“平乐,嫁我如何?”
她小脸涨得通红,满脑子都是那句嫁我好了,整个人都懵了。
“你听我说,我早就知道你是谁,燕家老五捧在手里疼的亲妹妹。至于我,家里兄弟多,我行九。我也不姓沈,沈只是是我母亲的姓,我姓周。”
姓周?周可是国姓。
对上她吃惊的眼神,“我母亲,便是当今圣上的沈淑妃,只是十年前便已经过世。”
燕平乐更懵,她慢慢退回桌子旁,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。“你是九皇子?”她挣扎着问到。
沈奕点头。
(九)
满座宾客目瞪口呆,实在是摸不着头脑。一道冷静的声音响起,“平乐,不许无理。”燕五少爷从外面走来,低声训斥。但谁都能听出来,当中并无多少责怪之意。
“五哥!”她上前挽起哥哥胳膊,燕五少爷看了看阔别数月的妹妹,宠溺地拍拍她头。目光淡淡掠过白衣的沈奕,二人视线空中交错,最后不约而同地定格在平乐身上。
那新娘子也走上前来,冲燕五少爷盈盈一拜,“堂兄前来,妹妹不甚荣幸。今夜请哥哥多饮两杯水酒。”
哥哥?她五哥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!燕五少爷朗声道,“今日我燕家与顾家结为姻亲,我以燕家家主的身份,再赠妹妹苏杭田庄数座,为妹妹添妆。”这话摆明了是为新娘子撑场子,解释平乐之前的话,证明新娘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燕家人。
平乐不再做声,只低着头一副失宠了快来哄哄我的模样。
顾家专门为燕家人准备了地方休息,此刻平乐正站在她五哥面前低着头听训。沈奕是皇子,自然不用享受这种待遇。
“成天就想着逃跑,有没有想过家里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?亲没结成,差点结成仇。”燕五少爷喝了口水,当着沈奕的面继续训。
“五哥,那我的嫁妆——”燕五少爷瞪她,“都拱手陪给别人了。”
“好好的姑娘家,学人家喝花酒逛青楼?我怎么教的你,清者清,浊者浊。万一有人欺你年幼怎么办?”又淡淡瞟了沈奕一眼。
燕平乐求救式地看着沈奕。他清咳一声,刚想说点什么便被打断。燕五少爷冲他笑得渗人,“平乐实在是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,殿下放心,我定好好管教。”
“请将令妹许配给我。”燕五少爷扫他一眼,“平乐,你先出去。”
“五哥——”
“平乐,出去。”
平乐乖乖退下,临走还不望看沈奕两眼。她就守在门口,里面二人也不知道谈些什么,两个时辰还未谈完。
门终于开了,燕五少爷走在前面,似乎有些疲倦。他叫来妹妹叮嘱,“朝中事忙,我需要先回去处理一些重要事情。你自己不要惹祸知道吗?”又想了想,“要是惹了祸也没什么,天大的事,有五哥呢。”唇角扯出苦笑,“现在有殿下帮你善后,怕是也用不着五哥了。”
平乐眼里带上水汽,“五哥,你别这样,平乐永远都是五哥的妹妹。”
“在这也好。最近事情太多,有殿下护着你,我也放心。”
他翻身上马,“好好保重,等五哥处理完事情再来看你。”
燕平乐眼睛红了又红,立在门边看五哥一行人策马远去。旁边那人拥她入怀,耳语,“我定护你一世平安喜乐。”
这也是对她五哥亲口允的承诺,“愿为闲散王爷,闲云野鹤,护她一世平安喜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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