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冰雁白玉兰和棕榈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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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玉兰和棕榈树

◎姜冰雁

几年来，几乎日日踏月而归。那日，夜里下班,疲累到发疯，却偏又撞到了腿，又摔伤到膝盖。按我以前的性格，不知道该哭成怎样，可这次我却只是在心里低叹一声。

很多时候，哭不是因为身疼，而是心疼。

而立之年，不管有没有人在身边，苦累自己消化就好。

打电话时，仿佛随便一讲，远在深圳的他听到后，果然不置一词。

有点伤心，却也习惯了。人生，有时候，一个人孤单，两个人更是孤独。

在他那里，抱怨、要求、甚至哭诉都是枉然。

似乎，很少有人可以对一个人好得贯穿始终，这是我一直对人生的理解。或者可以更无情地理解为“你不值得！”以前，我不知道，我值不值得一个人如此。但此时，我很确定，我对于他来说，是值得的！

所以这次对于他的淡然，我没有生气。

我已经过了那种生气就要吵闹，伤心就要分开的年纪，更知道，他对我的意义有多重大！

我这前半生，几乎所有的过错，所有的不良嗜好都因他而改变，甚至消弭。在感情的世界里，我最需要的是那种能给自己正面而直接引导的力量。他就是那种力量,坚而柔。

在我的观念里，生命的原色就只是绿和白。青葱的绿，那是生命的活力；纯净的白，那是灵魂的依附。我一直想把这两种喜欢物化到我的现实生活中。却难于寻觅。

07年去南方，回程夜宿常熟时，在宾馆的后院，生平第一次看到了白玉兰。那是一株高过楼顶的玉兰树。茫茫的夜色里，我眼里只有那掩映在浓暗色调里的白。

在那之前，我的生活好像一直是只愿长醉不愿醒。没有怀念、留恋、怅惘，更无从谈思考。而那一夜，我在夜色里，直直看了很久。那种纯净到不染一丝尘埃的白，在朦胧的夜色中，和着花香，让我唏嘘苦闷。

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窗口，房屋上露出那一截浓郁的影，恍惚的白，衬着月色，如一缕抓不住的梦。

我望着她，觉得她好像就是多年前的某件事，生活到如今才给予我的答案。世间没有一种白，能得这样一丝静。不静，便不可长净。

天亮后，我看到的注定是她们落满尘埃的真容。

梦想很丰满，现实很骨感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拥抱此刻的纯净，记在心里一辈子就好。

不知不觉睡着了，似又总想多看一眼似的，天未亮时，又醒来。一直看到天光乍亮。

离开时，下起了小雨，微雨细润的天，闷得有些喘不过气。我特意跑到宾馆后院，去看那棵参天一样的玉兰花树。她的叶子上滴着雨珠，抬起头，整棵树，到处闪着葱茏清澈的绿光，一簇簇朦胧的白掩映其间。那不小心滴落到脸上的雨珠，带着凉意，我甚是迷恋地微笑。

想起沿路的很多个城市，都是小桥流水人家。配上这样一种花树。正当得起，“岁月静好”这个词。在这样的城市生活，应该也是一种惬意。

可是，这于我来说，“岁月静好”是一种可能毕生都不可得的奢望。而玉兰，也就只能是这样一种精神的寄托。

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。初见后，“是初红衰翠减，苒苒物华休。”

车子跨过南京长江大桥时，听到轰轰的水声，那种壮阔，不似人间，似人心。刹那间，泪如雨下。佛经里说，刹那不过一吸一合。一吸一合间，有千万念，而我的这千万念里，全部都是过去的某个片段。

我对着自己说，这一场行走，就是一场尼泊尔苦行僧的修行。我并不知道他们走一段路，照一张相，换一个面包的清苦生涯。是因为太过穷苦还是因为真正的毫无奢望；环境铸就了他们的苦难还是禅意。或者这根本就是同一个概念。但，不管怎样，走过后，便不该留恋什么了……

生活的ALT和Tab键经常在无意中拨动。四年如鱼得水，按部就班的生活后。我被切换到这种熬心的工作里。遇到一些人，有人与过去重叠，有人是一种全新的色彩，但我在每个人身上都可以看到一些不一样的影子，学到一些能够令我改变甚至动容的东西。然后，我也想到了：其实，无论在哪里，人走到一定时刻，都会有所领悟和收获，我过去不懂，更不懂得等。我没有等到自己理解一点生活的真相、也没有等到自己释然，更毋庸说沉默和宁静。但就是这样无声地过着过着，就遇到了世界给我的必然而合理的回应。

很多人都如此，可能等不到任何真相，却难免会等到一个人。

而这个人！他，就是你的棕榈树。

你们一起经历快乐，一起体味苦累。

当我走在夜路上，看不清曲折撞到摔倒时，他定是还饿着肚子在实验室里忙碌。当我因为脊椎疼痛而烦躁时，他也正难耐南方空调长时间的冰凉。

好像…我们总是这样，一起经受着，经历着。有着同一样的掌纹，有着同一样的眼神。

好像…不管相隔多远，不管是否能够彼此深刻理解，这个世界上，就只有彼此知道对方此刻的好坏。

好像…在这样的时刻，我突然想到了棕榈树。深圳炎夏，在暴雨中飘摇的棕榈树，我不了解他的习性，却爱其宽大的叶面。苍绿到深邃的葱茏之色，仿佛内里含了太多的深情。

就像他回家后好几天，突然对我说的话。

“生活里，我们总是要求亲近的人，在你受伤或者失意时，陪伴你，想着你。却不知道，自己最需要做的是如何保护自己。”

他说：“我想过了，与其天天什么都纵着你，不如锻炼你。因为我想，我早晚有一天比你先走。到时候，谁来照顾你！”

这样的故事，不是没有看过，可我，听到有个人这样对我说时，嚼在嘴里的饭怎么都没有办法再嚼。

怎么他突然就想到了这些呢？我们好像不过刚刚认识。

那年夏天，他骑车带着我穿过凉风呼啸的廊洞，风鼓起我们白色的衣服。他回头冲我笑，不说话，我就能感觉到他的情谊。

那天，是我第一次走进这个家。

空荡荡的客厅，干净整洁的床边，有一个很小的床头柜。

上面是一台我很喜欢的惠普的笔记本，他怎么会想着约一个女孩子来看北京奥运会最后一场篮球赛。

随手翻看着网页，无聊中，走到厨房门口，看着办公室里一脸严肃老成的人，穿着一身运动短衣短裤，一派年轻的模样，才觉得，他好像也不过比我大三岁。

看到我进去，他清瘦的身影，仿佛有些慌乱。我看着他，低着头，在案板前，认真切着土豆丝的模样，让人羡慕。他笑着说，练习了好几周，吃了好几周的土豆丝时的语气，很淡然很实在，没有一丝要献宝的样子。我的心里有丝微漾。

案板上，细细长长的土豆丝，还有他修长好看的手指。我一直深深迷恋修长手指，总觉得手指好看的人，心一定很美好！

后来，果然！他很会剥海鲜，很会做菜，很会给宝贝做手工，更是很贴心。每季总是不忘记回家农忙，然后，照相传给我他磨了茧子的手看。晨起或夜露里浇地时，他还不忘发短信告诉我，“媳妇，天色暗了，薄雾渐起，到处都是麦子生长的味道，如果你来，一定又能写一篇好文章。”他连浇地都记得，要提醒我接地气。

他乐观，向上。每一个微笑和语言，都温暖和煦，风起燎原，云起沧海。带着本不是北方男子该有的温和，他为我做的很多选择，看似苦，其实透着一种自省和重塑的清醒。

当然，他也一次次用事实，验证了我曾经一直的信仰，有志者事竟成，得不到不是命，而是因为努力不够。

就像如今，纵是日日披星戴月，我心里也很安然。因为，怎样的累，都比那时候好过。

这些都是他给的。他带我走出阴霾，还我一抹清新。

这样一个人！每年过年，他总要给动不得酒的我，倒上一杯，说，一年就喝一杯，祝俺冰雁一年都心情好。

他总知道，我最失意的心。而自己失意时，他从不多说。上班时，去做了手工活，也只是在我发现手伤时才说。

他的努力让你没有办法生气，他的实在让你没有办法不感动，他的平和让你没有办法不忍耐，他的“曲线式”聪明让你没有办法不“服从”。

人家没说要结婚，他就准备起了婚礼。婚前把家务分了工，却总是看我累，就催我去躺着！病了时，总是让你抗，说抗过去就好，看抗得紧了，医院，吓得再也不敢不让你打吊瓶！

这样一个人！每季新水果买来后，都会先给我一个；每天早晚给我端温度适宜的水；每次总爱在等红绿灯时，不经意地拍一下正出神的我。每次吃海鲜，不管要给宝贝剥多少个，总会记得中间穿插着给我剥几个。他说：“你不爱吃海鲜，不想补钙，总要补补脑子吧。”

这样一个人！他用理科生的洞察力和超理性，甚至有些“无情”的回应，来“教育”平凡又“笨”的我。每次在我遇到烦恼时，都会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的问题点，不偏袒，不打击。每次在我嚣张时，都会猛泼冷水；每次在我无奈时，总是一语中的地找到我的“沸点”。

对我来说，这样一个他！就如曲折线上的脉冲。不管是在低谷还是高峰，带给你的，势必是一场生命的冲击式洗礼。

就像他对生活的理解一样，为了追求平凡，享受慢。必得要下得了强硬的决心，为了目标，不要怕苦怕累。

只要在疲累的时候，能尝试着去闭上眼睛就睡觉，在伤感的时候，读一点小笑话，就好。何况，有些苦累过后，得到的成就感远胜于此。你也会发现，其实自己很可以的！

如今，我已经尝试着慢慢地走路，慢慢地擦地，慢慢地叠被子，慢慢地挑选衣服，慢慢地说话，慢慢地写字，所有都低缓而温驯地去言行的感觉，其实很棒！

我的遇到苦痛的朋友也是一样，波折过后，一点一点缓慢地前行，仿佛一场洗涤心灵的徒步旅行。在天光微亮的清晨或者空气微凉的黄昏，沿着地平线无牵无挂地向着太阳奔走。

我一直喜欢开花的树，如今才知道，大多的玉兰其实并没有树叶。花开花落几春秋!

而棕榈树，一年四季，一直深深地绿着……

姜冰雁，笔名：清寒。烟台散文学会会员。一名普通的文学爱好者，希望以文写心，以文化怀，以文达人，以文明志，以文养心，以文会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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