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信玉兰和雪

纯白.玉兰

“我熬夜赶因休息而拖欠的文稿，终于发送后有些释然，闭眼靠在叠起的白色枕头上，我仿佛听到白玉兰在夜晚花开的声音。白天它含蓄且静桢，如处子的双唇，夜晚悄然舒展，相连半透的花瓣微微撕扯，瓣尖轻弹，露珠在叶脉上汇聚，花在无人间盛开，又或几日后默然凋零。我想起了阿兰。”

玉兰和雪

作者：日休

全文字数：阅读时间：6分钟

年D月32日

我正在堆满文稿和资料的书房打下这段话，桌边的茶已经冷了，饮水机就在我左后侧一伸手距离，但我不打算去续热水。笔记本有些烫，快冬天的日子里，倒也挺温暖。躺在怀中的布偶阿花也在暖和我的肚子。我时不时会摸摸它，和它说说话，说不出的，就会打在这个电子日记本里。

也不知道后天雪会不会下到这里呢？我最喜欢雪了。雪带来的风，雪落在头发的感觉，它融化在手上的感觉总让我想起白玉兰，凑近闻闻，气味和冰箱里的水感觉完全不一样。之前在住院部的病床窗外就有一棵白玉兰，我熬夜赶因休息而拖欠的文稿，终于发送后有些释然，闭眼靠在叠起的白色枕头上，我仿佛听到白玉兰在夜晚花开的声音。白天它含蓄且静桢，如处子的双唇，夜晚悄然舒展，相连半透的花瓣微微撕扯，瓣尖轻弹，露珠在叶脉上汇聚，花在无人间盛开，又或几日后默然凋零。我想起了阿兰。

阳光下回头朝我笑的阿兰，仿佛是我现在对此唯一的记忆。她的手伸向我，不言的我总在迟疑。我看着她修长细腻的手，又看向她的眼睛，她的眼睛好像也在笑。我喜欢她的笑，那天真的笑让我感到如此安全。我伸向她，却好像怎么都抓不到，一个脚步的落空，我重重的摔在水泥地上。我蜷缩着，心脏撕裂的感觉总是记忆犹新，一醒，桌边的茶好像已经不能喝了。

前几天收到躺尸好久的高中班群出现一条信息，是同学会，在明天。她会来吗？

路

年Z月20日

如果当时我抓着她手腕的时候，说出那句话就好了。

今日气温32.5°，天气晴。

她好几天不在图书馆了，在图书馆奋笔疾书的我满不是滋味。她平时就会坐在左侧拐角的桌边看书，而我在旁边写总是写不完的小说。恍惚间，余光看到她的侧脸，不知所措的视线马上回到稿纸，我希望她听不到心房控制不住震颤的声音。她的手轻轻把发尾勾至耳后，窗外打下阳光，闪烁的睫毛，流转的棕色瞳孔，《平凡的世界》在一页页地翻动，笔尖化作她的样子，成为我每页稿纸隐藏的注脚。她如此认真地看书，大概不会发现我这雀跃的秘密。

鱼

她说她想去全世界跳舞，可能也是她父母让她转学去新加坡的原因。我是昨天问老师才知道的，她那天在图书馆为什么要骗我呢？但不管她去哪，只要我成为大文豪，就一定能见到她吧。写到这，我的笔写得更快了些。一阵风吹过，窗帘自由的扬起，她好像在其间翩翩起舞，风止落下，一如趴在课桌沉睡的小兽。我们一起画黑板报，我还在认真地设计版面，她却睡着了。我在这边绘制，她把另一边的黑板擦干净，两个人一起赶工，她竟愣头愣脑擦到我身前的区域。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她的名字，我厉声叫住她，她一回头，仿佛浑然不知情，我一下没了气。她大概不知道如果我一伸手，她便逃脱不了。她笑了，很天真的笑。我也笑了，我笑我心里有了一个秘密。

那天下午像往常一样一起走出图书馆，炙烈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睛。我看着前面她下楼梯的背影，我好像意识到什么，我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腕，我想告诉她，一直藏在我心里的秘密。她回头，我呼吸有些不均，张着嘴，被瞬间的车鸣声打断。是来接她回家的车。我松开手，她问我怎么了，我挠了挠头，笑着问她说，你明天还会来图书馆吗？她说，当然会呀。她笑了，还是那个笑。我相信她，她不会骗我。只是我不知道，我送给她的玉兰花，现在作为《平凡的世界》的书签，会不会，随她去到新加坡。

新加坡

年E月1日

新加坡，地属热带海洋性气候，潮湿多雨，年温差和日温差小，年平均温度在23-35°之间，适于玉兰植被生长，终年无雪。

冰块和水在几何形的透明玻璃杯搅动，菱面结了层水雾，分不清虚实，灌入口腔，全身不免颤栗，瞬间清醒，味道不错。提前准备好的那套得体的衣服，今天也换上，可惜没有阳光留下的味道。我步入地下车库，驾驶我的车，一看手表，晚上六点，正是下班高峰期。十字路口如海浪般交涌的人群，我没有看清过他们的脸。我早就不记得阿兰的脸了。在那么多擦肩而过的视线中，我也是个没有样貌的人。

纷飞的白玉兰，花开花落，年年往复，那么多白玉兰，我的那朵，仿佛全然没有意义。

抵达餐厅，看到些熟悉又十分陌生的面孔，好久没联系了，大家都变了好多。我熟练地加入他们火热的聊天，像一个而立的男人应该做的那样。在他们其中我听到了她的名字。她结婚了，好像没有去全世界跳舞，还在新加坡，她不会来了。他们拉着我打趣，说如果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，高中时就不会难过那么久了。我接过他们塞给我的照片，她胖了很多，在海边笑得很开心，时间对她留下不能往复的痕迹。我看着她，一秒仿佛无限延长，万般柔情涌入心里，我听不见他们的笑，我仿佛看到了那时的你，那时阳光下的我，图书馆，教室，页脚的秘密。现在我们都如枯萎的大人模样。如果说人生是一场不断的失去，我或许就是从那日明白，何谓失去。

丢勒《手》

周围人群四散，在店外欢呼。下雪了。今年的雪比往年来早了一天。我想把那张照片藏起来，走出门口，雪落在我的鼻尖。倏忽化却，滴入土壤，或许明天太阳照射，它会回到天空。雨会下到你那边吗？或者成为你杯子里那滴纯净的水。或许每个人之间都有冥冥中独特的联系，裹挟着残缺又孤独的灵魂。那不可逆改的时空，接受世间的轮回，独一无二，瞬间而逝。

我微笑，敞开怀抱，接受雪的降临。冬天来了，春日即在不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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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

皮新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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悠悠

图

部分图来源于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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